文|铁眼
陈晓这个名字和落在地上粉红色的卡片让我心里一惊。眼前这个礼物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样,随时有爆炸的危险。
梁馨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,从她放大的瞳孔里,我看到自己变形的模样,丑陋无比,跟哈哈镜里的小丑一样猥琐。让我有点恼火。这种恼火一定在我的脸上流露出了迹象,所以我回答完梁馨的问题时,感觉脸上有点烫。
梁馨这滨江大学的心理学教师,一定从她专业的角度审视了我的眼神和脸色,她并没有在意我的答案是什么,而是直接追问了一句:你们是什么关系?梁馨生完孩子后的多疑和猜测无时不在,女人的第六感似乎很准,并且每每能够直击我的内心。但我对天发誓,我跟陈晓是清白的,我们是正当的同事关系。可是我为什么会面对梁馨的问题,表现的如此慌乱和局促。仅仅是因为我从生理的角度多看了两眼陈晓的热辣身材?
梁馨的追问让我心里的无名火直冲脑门,吼出三个字:没关系。声嘶力竭的腔调。冲动是魔鬼,绝不仅仅是无稽之谈。里屋的孩子一定受到了十足惊吓,在我声音还未结束的时候,更高分贝的婴儿哭挤爆了整个屋子,刺破了家里本就不平衡的关系。
老太太哄着孩子,冲出来。不悦的指责我们两个的失态。这种指责在我听来是对我的不满,而梁馨不这样认为。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泪流满面,愤愤的说你们母子俩联合欺负我,这日子不过了,离婚!
我在桌旁本想给孩子冲奶以安抚她的哭声。听到梁馨的话,我首先本能的压制自己,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将吵闹扩大。老太太并不知道为何起的争吵,只说自己带孩子的委屈,梁馨将矛头对准的老太太,辩道不愿带不带,没人让你带。
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对自己的父母大声争吵过,听到梁馨这样的充满情绪色彩的妄语,有两秒钟脑子跟喝了一斤52度二锅头一样,断片空白,这两秒过后,我看到手里的奶瓶碎了一桌子,一块钢蹦大小的玻璃片沁在手掌的肉里,温热的血液咕咕淌着,鲜红色与奶粉的乳白色混在一起,染的桌面色彩缤纷。
我摔了奶瓶后,整个屋子安静了。
老太太看着满桌的血,拉着我就往医院跑。我心里很害怕,死劲按着伤口,但是那血液就像冲出溃坝的水,滔滔不绝,我害怕自己的手指断掉,成为一个残废,跟5岁那年削掉食指指肚上的肉一样的怕。
消过毒,缝了五针。老太太坐在医院门口,哭的没有力气了,静静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,眼里充满了哀伤,这种哀伤我只在父亲的葬礼上看见过一次。
我15岁的那年秋天,在高一的课堂上,有段时间总会跑神,老是想起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背我去串门,教我学书法,带我去洗澡,去他所在的煤窑看他蒸馒头,给下煤窑的匠人做饭,想起父亲高大的身材,宽厚的肩膀,想放假回去的时候,得给父亲一个拥抱,好像从上学开始,就没有再在父亲的怀里逗留过,跟父亲好像陌生了许多。
也就是在那个秋天,我在课堂上发愣的时候,看到窗外小叔把老师叫了出去,嘀咕了几句,老师把我叫出去,让我跟小叔回家。我心里预感到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。回到家,看到父亲皮包骨头的蜷缩在床上,一根小指粗细的白色导管从鼻孔插到腹腔,每隔几分钟,得用喷壶从导管里吸出像痰一样的粘液。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只剩骨头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。
他深陷的眼窝里,一双眼还闪烁着亮光,看到我,嘶哑着嗓子无力的挤出几个字,娃,来给我按按背。我赶忙上床,坐在他背后,摸到他后背松垮的皮肤,很难过,但是努力不让眼泪流下。他得了胰腺癌晚期,已经没有几天了。所有人都知道,但是都瞒着他,想给他希望,让他多撑几天。他最后的几天还很乐观,说自己得赶快好起来,不能拖累这个家。
父亲走了,也许在他最后一口气的时候,也不会想到自己得的是绝症。如果早知道,我想他一定会有很多话给我说,他一定会让我快快长大,做个男子汉,顶起这个家。一定会交代让我好好照顾妈妈。
父亲下葬那天,妈妈像个疯子一样,哭昏过去。15年过去了,在这15年里,她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女人,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种地,喂猪,开磨坊,卖烧饼,被乡里人欺负,被骗钱,无数个夜晚忍受寂寞,无数个白天遭受村里人的白眼,她都没有再哭过,拉扯我们长大,娶妻,成家。
在这个灯红酒绿的滨江街头,她哭的没有眼泪。父亲那塌陷的眼睛好像在远处看着我,看着自己的爱人,自己的孩子。
我最终拉上老太太连夜离开了滨江,离开了这个城市,送她回到属于她的那个小山村。这是我一辈子做的最傻X的决定。这种行为直接导致的是梁馨认为我抛妻弃子,只管老妈的货色。当我再次回到滨江,打开家门的时候,没有看到梁馨和孩子,他们回娘家了。
生活就是一本矛盾论。从出生第一声啼哭开始,人就进入了一种矛盾的关系中,随着年岁的增长,人生的各个阶段都将被新的矛盾缠绕,并且越来越大,缠绕越来越深入。这就是人生的真相。虔诚的佛教徒,抑或基督教徒,之所以在全世界发扬光大,就是要化解人世间的大苦难,但是大同的世界从未出现过。
约出包子,到静夜酒吧畅饮。静夜酒吧是滨江一家中档酒吧,也是包子投资经营的,主要用来招待包子生意场上的人,所以对外营业并没有过多投入精力,生意惨淡,但还说的过去。老板娘叫于飞燕,听包子说是她四川老乡,有着四川妹子的辣味,不仅身材辣,性格也辣。有次包子跟人谈生意,在酒桌上久攻不下,最后于飞燕拦着那人肩膀,连喝了九杯天之蓝,愣是把生意搞成了。所以包子把于飞燕视若王牌,从不轻易示人。
商人就是商人,重利轻别离。我跟梁馨到这份上,他认为我这都不是事,女人嘛,哄哄都好了,关键还得是事业。酒没有喝几杯,就开始问水泥的事。
提起水泥的事,我都一肚子气。对着包子开始责问:水泥为什么没有按合同的标准供货?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。包子轻松的说:哪里话,那批次货本身就不是供给天骄的,只是下边的工人送错了地方。那也不至于弄得两家绝交啊。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了,只是告诉包子,姜胖子还算人,并没有上报,压着材料没吭声。接下来,要继续供货,估计得把姜胖子的肚子喂大两码。
那没问题,静夜酒吧的酒可以把他肚皮撑破。包子开心的吹牛X。
我还是担心的说,这次以后,你们瑞祥供货严谨点,不能再出这质量问题。只是这次的检验报告还在姜胖子手里,得想法消掉,省得有个小辫子一直被抓着,糟心。
包子给我斟上酒,举杯说那就看你李大总管的能耐了,小弟静候佳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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